「骑着白马入地狱,叼着纸烟进天堂」

  • 這一年在德國的生活回顧
  • 『孤獨指南』
  • 直播節目,心理療傷,自我慰藉
  • 語言學習的瓶頸
  • 當學習少了儀式感

畢業一年

來之前,沒曾想到自己會在德語考試上停留這麼久。

二〇一六年九月到二〇一七年九月。

二〇一六年九月底到德國,處理很多事情,落戶,銀行卡,房屋合同,保險,找房,還有房屋的衛生問題,自己又盲目的報名了十一月份的考試,當時由於整個大四下忙於畢設,疏於德語的學習,等我到德國時,德語退步很大,加上剛來的不適應,十一月考試結果特別差。然後十二月找房,一月份搬入新家。二月份的時候又考了一次,結果較上次有很大進步,到三月份,自己在 Tandem 的六個月語言課程結束,然後是面臨四月的考試,那時的狀態也是最焦慮,最混亂的,當時覺得如果考試考不過就全完了,巨大的壓力和焦慮也導致了考前複習的極度混亂,甚至一度的通過上網來麻痺自己,緩解焦慮,清楚的記得考前的一晚都還在看著 BiliBili 網站的視頻,想要逃避現實。四月底的那次考試考完,反倒讓我開始反思自己的學習模式,然後是五月份自己開始了極度自律的一個月,每週統計,效率上很高,直到六月二號開始,黃同學的到來,我那極度自律的狀態也隨即結束了。從六月二號到六月十四號又回到考前的極度緊張和焦慮,加之考前一天得知四月的考試結果,頂着巨大的壓力和焦慮又去考了六月那一場。雖然五月份自己極度的自律地在複習,但複習方向以聽力,口語為主,沒有很集中的背單詞和準備句式,考試最終還是在寫作上吃了虧。

好吧,到此為止,算是經歷的最大的磨難了麼?還不是。六月下旬開始申請學校,直到六月底,算是把三所學校的材料都寄了出去。七月開始,德語的學習是學學停停,然後抽時間看看書,練習練習編程,做一做算法題,看了Dunkirk 電影,但時間上並沒有像五月那樣極度的自律,而是一種比較輕鬆的狀態,到七月底,也可能是受周圍同學的影響吧,狀態差到,在我過去二十三年都前所未有。好友黃同學已經收到幾個學校的錄取了,另一位比我來德國還要晚一些的白同學,六月份的考試成功通過了。好吧,當時我在想,已經在德國九個月了,畢業已經一年了。我當時的房屋合同是到八月底,而我當時的簽證是到九月二十號,我原本計劃是拿到學校錄取後延簽。而如果我拿不到學校錄取,我覺我是時候「滾」回去了。

諸位可能沒法感同身受我當時的心情。對了,來德國之後,和國內的朋友同學都不怎麼聯繫了,唯獨胡小姐,偶有交谈,甚至還會打電話打很長時間,五月份還一起讀書,在一個軟件裏相互交換閱讀讀書筆記來着,六月份因爲一次不愉快的聊天,就相互刪除了聯繫方式。胡小姐和我之間的故事,若展開來講,估計可以寫一本小說了。當然我也並不是第一次被胡小姐從聯繫人刪除,只是,因爲當時的狀態,我個人單方面也不想再有聯繫了。於是我把朋友圈關了,我把「通過任何帳號加我爲好友」的功能關掉,這樣就不會有任何人能加到我了。

七月底開始到八月十五號拿到第一個學校的錄取,這中間我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 limbo。我不知道在哪,不知道要幹嘛,沒有任何信心去想象明天。耳朵裏一直插着耳機,放着人聲。最初的幾天是每天都在失眠,我不得不看一些無關的信息來分散我的注意力,支撐到身體撐不下去的時候,才能夠睡着,然而等待我的又是一個又一個噩夢。無論夢到什麼,對我來說都是一個噩夢。夢到故鄉,好友,夢到往日的榮光和失敗。於是,看電子屏幕久了,眼睛會痛,因爲我很早就有慢性結膜炎。耳機放耳朵裏久了,耳朵也會痛,有可能是細菌發炎什麼的,總之掏耳朵時痛的不行。最痛苦的時候,一個人躺在床上,眼睛疼痛的淚流不止,耳朵裏一直帶着耳機,裏面傳出人聲。

而這所有的一切,都找不到一個人來講,不能和父母講,因爲不能讓他們擔心。朋友裏唯一能與之傾訴的人,已經刪除了聯繫人,自己單方面也不想再去聯繫。我單方面的斷絕所有的社交聯繫,譬如關朋友圈,儘量少的和任何人接觸,這些其實是當時極度脆弱的自己,對自我的一種保護。

後來自己思考,任何的痛苦和黑暗都不是永久的。總會過去。八月中旬之後事情才有轉機。拿到第一個學校的錄取後就是開始着手延簽,着手延期房屋合同,去外觀局整夜排隊。考試報名,複習,預訂車票,找住處,考試,到今天,已經考完了 KIT 的 DSH 筆試部分。

是不是每個人人生中都要經歷這樣一場最痛苦的絕望。我看到拓詞的創始人薛淡在「决不放弃,死磕到底 - 拓词 CEO 薛淡的一封信」裏這樣描述自己當時深處逆境的狀態:

在茫茫戈壁上,我确信自己想清楚了一点,拓词之于我就是我的另一个孩子,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,是我六年生命的一个结晶,他实际是我第一次创业的全部…除非再也没有任何人需要他,除非完全没有任何复活的可能,除非没有我他也可以很好,否则我根本就不可能放弃,而经历了离开的放弃,经历了下架的放弃,我对放弃和坚持这两个名词有了切肤的手感。

放弃的那一刻是容易的,而此后则是无尽的黑暗,坚持的那一刻是痛苦的,而此后力量会喷薄而来,我突然发现这居然是我人生的范式,那一刻,我泪流满面,天很蓝,戈壁很美…

嗯,我相信每個人在他的人生裏都要經歷這麼一場 limbo,更加殘酷的是,有的人跨過了它,而有的人可能一輩子沒能走出來。

孤獨指南

自己從大學開始就經常獨自一人,在大學入學的時候,全校學生統一進行了一項心理測試,我的測試報告在各項都合格的情況下,唯獨有一項是具有一定的「社交攻擊性」。也許這是我後來不願與人合羣的原因,也許不是。總之是大學開始了長時間的一個人的狀態,來到德國後,這樣的狀態愈加明顯。於是我寫了這篇「孤獨指南」,其中按照順序羅列了一些一個人可以做的事件,包括但不限於:

  • 当下最紧急,最迫切的任务;

  • 锻炼身体,平板支撑,俯卧撑等;

  • 做数学题;

  • 编程;

  • 进行文字形式的输出,创作;

  • 骑车外出兜风,打篮球;

  • 听英文播客,德语播客;

  • 读英文书,德语书;

  • 阅读 Pocket,Medium,或是经济学人,纽约客,自己感性趣的长篇外文分析文章,整理语料库;

  • 整理笔记;

從上到下是按照花費精力的大小排序的。比如「做數學題」花費的精力多於「編程」花費的精力,依此類推。這樣當自己學習德語學累的時候,就可以按照這個表單進行之後的活動。

這份指南的意義在於,一個人的時候不會直接去做諸如刷知乎,微博這些低價值的事情,而是按照自己的精力,儘可能地多做一些有意義,有價值的事,比如,寫作。

在這份「孤獨指南」之前,心情低落總是尋求極度低價值的事情。在當自己心理還不夠強大的時候,總希望找到某種能陪伴的媒介。播客是一種,直播亦是。直播這樣一種強交互媒介形式,其作用大概有兩個:

  1. 消磨時間;
  2. 和主播的溝通建立某種聯繫,心理的陪伴;

第二種功能對於我這樣一度有些社交恐懼的人,就很有療傷功效。我當然也很感謝,在我極度低落的時候,看了很多女流直播的遊戲視頻,算是幫我度過了一段艱難歲月吧。但這只是止痛劑,是摻了嗎啡的止痛劑。一次兩次,閾值不斷提高,真正的痛苦卻依然持續,止痛劑的劑量會不斷加大,病症一直沒能根除。所以我才最終有了這份指南。

語言學習的瓶頸

語言學習的瓶頸在於單詞量。而單詞量的積累,需要大量的精讀。這兩步做到了,才能往下進行聽力,口語和寫作的提升。這是我這一年來學習德語最大的感悟。因爲聽力的問題,一半是自己本身聽得數量,另一半就是單詞量。而且很少有單詞都掌握但卻聽不懂的情況。口語和寫作都屬於輸出形式,表達則更是依託在強大的單詞量的基礎,每一個單詞,背後都有着許多用法,許多表達。所以,任何語言的學習,時間分配大概是,30% 的語法學習,70% 的單詞量積累。

另外,在我看來,單詞量擴充的唯一方式就是閱讀,因爲只有通過語境獲得的語義,才是最自然的,最直接的,最深刻的。也只有這樣,你才能日後直到怎樣使用它。而且我非常不建議通過大量閱讀詞典的例句來積累單詞,因爲那樣的語境是割裂的。我們希求的語境一定是一條連續的線,可以往前追溯。

所以我開始了大量的精讀,建立了所謂的「德語語料庫」,目前爲止積累了大概三千多的詞條。並且也同樣模式建立了「英語語料庫」和「中文語料庫」,中文語料庫這個,是自己發現自己在大學之後,過多的強調外語的學習,而忽略了中文,其實中文才是最應該好好學習的。現在來看目前的輿論風向往往是,因爲長期在英文環境裏,中文水準的下降,似乎都是一件特別值得驕傲的事。我覺得至少要做到的一點是,各個語言不要摻雜,德語裏不要混入英語,中文裏不要混入英語,講英語的話就好好只講英語。

對於平復內心,我開始試着把桌子上的雜物都清理掉,把地板仔細擦上三遍。認認真真洗上一個熱水澡。認真整理電腦裏的各個文件夾,給 Evernote 裏的筆記認真歸類,打標籤。做的所有這一切,是希望營造一種儀式感。認真的把所有雜物都整理乾淨,把熵值降到最低。因爲我相信一點,你周圍的環境其實是你內心世界的真實反應。內心足夠平靜,你周圍的環境也足夠安靜,相反,內心亂糟糟,周圍肯定也亂糟糟。所以收拾心情的最好方式是整理家務,打掃房間,跑步,運動,出汗,然後清理自己的身體。

後記

弱冠之年,你是否還記得年少時的夢?十六歲離家,現在已有七年,一直努力,也曾經迷茫彷徨失意絕望,一直往西,從鄭州到西安,又一個人到了德國。我們總要在無數的可能性中選擇一種,努力的活着。順境逆境,最好的狀態可能就是,「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」

或者不如,

「骑着白马入地狱,叼着纸烟进天堂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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